应钟司序

【芥太】四季（三）

水无月

“今天是我的生日吧，司书。”

本来就觉得今天太宰治过分安静的司书浑身一震，放下手上的工作，机械地点了点头。

“厨房有蛋糕，礼物你也收了不少了吧？”事到如今你还说什么啊，司书在心里小声嘀咕着。昨天在安排潜书表的时候，明明已经签了保证书的：明天就是芥川大老师去潜书不能过我的生日，也没有关系。

虽然手续草率了一点，但好歹也有效力。司书也不担心自己的助手会出尔反尔，樱桃就算上下闹闹也没有什么攻击力，顶多哭唧唧地去找井伏告状罢了。

“蛋糕礼物什么的只是小事！”太宰治拍着桌子站起来，头上的呆毛象征性地晃了晃。“我是说……”他像是喝醉酒般红着脸，但仅仅是像罢了，谁都知道他酒量不足醉。

“如果是关于芥川大老师的我已经听腻了。”司书无奈地抖了抖手里的文件，想让自己重新回到工作的状态。如果放任这位天才小说家讲下去，他很快就会收获一篇长篇小说，虽然不用支付稿费就是了。

“的确是关于芥川大老师的。可是，他昨天跟我告白了。”

“啥！”刚刚还表示腻了的司书，突然从椅子上蹦了起来，手上的文件又散了一地。这可是独家新闻，卖给自然派的“记者”们 ，不出一小时，八卦新闻就能遍布整个图书馆。而且这个消息绝对能排进图书馆十大重要事件，对此，司书能赌1000个金货。

“昨天签完条约的时候，回去就碰到芥川大老师了。他问我是不是能交往，我还反应了半天。一般人不都是这样嘛。我，当时。”

“你答应了吗？”

“脑子一热当然答应下来了。但是事后却觉得糟糕透了。”

糟糕个鬼啊！你明明是炫耀吧！什么故作镇定的谈生日。司书心里默默吐槽。

“既然都答应下来了，也不能反悔了。”

“……那可是神明的屈身之爱。”

司书闻言猛得抬起头来。他直视着那双金眸，那里面没有笑意，过于严肃的神情使那张脸看起来有点陌生。悲伤，坚决与自卑的表情，简直和那个人在那之后一模一样。

半年多了，那个人终于能从阴影里走出来了吗？他勇敢地踏出了第一步，但是似乎反而并没有达到完美的效果。不过话说回来，他们还真是相似。

表情，动作，行为……明明性格不同，外貌也不相像，却流露着相同的气质。像是磁铁的同极，却渴望着紧靠，被外力推开后，却依然去冲撞。

将所有的错都揽在自己身上，日渐增长的罪恶感与自责感像是锁链般紧缚其身。

真是温柔，与其说温柔，更像是两个笨蛋。

“决定权在你，考虑好了再说吧。”司书无心再整理文件，匆匆披上外衣便走了出去，再和对方呆下去，他会控制不住自己说出所有的真相。

那样太残忍了。

如果真的是重新开始就好了。

他无法控制自己不胡思乱想。

 

文月

夏虫过于聒噪地宣示着自己的存在，虽然是夏季的夜晚，但是图书馆中庭的台阶上不可思议地没有散发着太阳的余温。

月亮升起来了，在这个季节，天河显得比任何时期都要更加清楚。闪烁的辉星像是芝麻一般撒在黑暗的缎带上，似乎轻轻一抖，就会掉落下来。

今天晚上有夏日祭典。

他明明已经约定了，但是最后却逃跑了。身上还穿着精心选好的和服，心却突然战栗着想要逃离。

蚂蚁从苍白的水泥汀上向上爬着，碰到他的木屐的时候愣了一会，才往旁边迅速地寻找出路。

自从确认关系之后，他似乎总是做这样的决定，总是在逃避。虽然知道这样不对，但是完全处于本能。

他得到了一切，却害怕失去一切。

对他来说，这是本不应该存在的。

对真实的他来说，他的前方本应该空无一人。那个所追寻的人，早就无法对他做出回应。

所以，现在的情况算什么，自己又算什么。他抬头望向深邃的天空，皱着眉思考。

“烟火祭就要开始了，在这里可什么都看不到。”他的身后有人开口。

“反正也已经晚了，失约了一分钟和一小时是相同的，既然这样。”他大幅度扭动着身子回过头去，身后的坂口安吾站在那里，脸上挂着他已经猜到的表情。

“你才是，不去看烟火吗？”

“就是因为你在这里，我才不能去看。你应该自责一下才对。”坂口安吾在太宰治旁边坐下。

夏日的流萤从草丛里悠悠飞起，绿色的光芒像是被风吹起的芥子。

“不过这样好吗？芥川龙之介可是等着你。”

“有菊池先生在，也不缺我一个。”

“可是这次不是你和他的约会吗？有时候，还是坦率一点会更好。”

“真不像你会说出来的话。”太宰治伸直腿晃动着，仰望着月亮。明明只是冰冷的无生命体，总是被强加情感一定很辛苦。

有颗心是一件非常累人的事。

 

祭典在神社里举行。

即使是步入这个时代，人们对庆典的热度仍然没有降低半分。不如说，因为时代发展，祭典反而变得更加受人欢迎。

“一定要跟在我身边，不要走丢了，龙。”

菊池宽觉得每次到这种地方他就像一个母亲，而不是挚友。毕竟身边的天然属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和他分开。如果迷路了的话，等会太宰来了，他可没办法交代。

周围有孩子拿着苹果糖到处乱撞，头发都因为在人群里挤进挤出而变得乱蓬蓬的。

“这样的孩子就可能会因为碰到妖怪而神隐。”

“泉，这种话在祭典说起来，氛围就会变得不同。”

泉镜花手里拿着兔子的饰品以及苹果糖，看起来很享受这次祭典。尾崎红叶在不远处和幸田露伴聊天，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里。

“菊池君，你可要看紧他。他说不定也会再次消失。”泉镜花似乎是无意说起这句话，毕竟他的表情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。菊池宽一时间竟不知道他所说的是指谁。但是在这时候确认，似乎又有些不妥。芥川龙之介正站在他的旁边，自然也是听得到他们的谈话的。

德田秋声这时候又恰巧一脸不高兴地从人群里挤进来，手里拿着一袋金鱼。很明显是有洁癖的泉镜花不愿意去捞金鱼去“拜托”他的吧。总之，他已经无法再去询问那句话的含义。

会“消失”，对他们来说，应该指的是自身的侵蚀。

不过话说回来，太宰到底在干什么。这已经不是迟到一两分钟的事情了。

“被等待的人比等待的人更加痛苦。”

在他突然想起这句话的时候，远处的烟花爆了开来。

#没想到吧，不是甜饼

#我怕是2020年之前更不完了